我可以自豪地宣布,我是当时冲在最前面那一个。然而,八道巡判并没有像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一样,飘飘然地向人群挥手致意,恰恰相反,他反而被这份热情惹得紧皱眉头。“乐个蛋!”巡判一面烦躁地擦拭锏上污血,一面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周遭人群,就像刚刚猎到开胃兔子的雄狮一样,把两排臼齿咬得咯咯响:
“还没打赢嘞!关门、上墙、搬火药,谁他娘都别想闲,现在就给老子动起来!”
我们毫不排斥这种斥责。比起中谒者尖着嗓子,唱歌一样念出慰劳诏书上的四六骈文,我,还有那些挤在御街上帮忙的“助战义民”,对这样不带任何拐弯的粗鲁命令更能接受。是啊,没打完还歇什么歇?赶紧着干活去!南薰门瓮城没关?跟着出身本地里坊的那些巡兵,先把城外跑进来的行尸走肉揍翻,再推着刀车枪车隆隆向前,顶着芽孢反击把瓮城到门楼的五道门扉咣当咣当关死插牢;城门楼还有垛堞女墙没人驻守?巡兵选锋会先下马列队,然后沿着走廊一路反攻,等他们一尺一尺把妖邪清理干净,义民与民兵就可以蹬蹬瞪地跟过去,递上药巾、水瓢、干粮以及铅弹火药……
这不是大相国寺的法会,也不是清真寺或者基督教徒的礼拜,更不是天朝过年时的热闹庙会。战斗随时发生,伤亡一忽不停,无论是封堵门道还是收复城楼,反击的军民都要面对尸傀与饿殍的尖牙利齿,乃至战奴的变异刀臂,有些时候为了制止一只妖邪,凡人这边会倒下两人乃至三人。但是,数倍于此的同袍会立即补上。恐惧已经从我们的头脑之中消失,我们已经承上了强劲的胜利之风,只等收获最后的甘甜果实。“上城楼!上城楼!”我们在灰暗的走廊中呐喊,用能找到的一切物件武装自己,顺便把从后面传过来的物资大包小包往上面运,根本没有时间进行多余的思考。几乎只是几个心跳的功夫,我和外城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便追随着巡兵的耀眼衣甲,重新回到了南薰门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