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的局面才不过开始,赛查非但不拿出决断来把头上几个浪头压下去,倒反花足心思把唯一能帮助他出主意的人,他的老婆,蒙在鼓里。他自己常在店门口和四周围望风。他把暂时的困难告诉了赛莱斯丁,赛莱斯丁瞧着东家,诧异得直瞪眼睛,觉得赛查变得渺小了。一向百事顺利,头脑平常的人,所谓本领不过是日常工作中得来的一些经验,遇到患难就要显原形的。
赛查没有魄力抵抗四面八方的威胁,但估量局势的勇气还是有的。十二月底和正月半,家里的开支和到期的票据,应付的房租和现金账,一共有六万法郎,十二月三十一先得付三万;收入勉强可以凑到二万,还缺一万。他觉得事情并不绝望,因为他已经像冒险家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只管眼前了。他自以为想出了一个高明的办法,趁周转不灵的内情还没张扬出去的时候试一试,向那个大名鼎鼎的法朗梭阿·格莱去借钱。格莱是银行家,演说家,慈善家,出名的肯做好事,肯帮巴黎商界的忙,因为要永远当选为巴黎的议员。他是进步党,皮罗多是保王党;但花粉商完全凭感情看人,认为正由于政见不同,借款才更有希望。假定需要什么票据做担保,忠心的包比诺一定会帮忙。他打算叫包比诺签三万法郎左右的期票。只要挨到官司打赢的时候,就好拿厂基去做押款;他已经答应一些最迫切的债主,将来把这个产业给他们做担保。花粉商原是肚里藏不住话的,平时生活上有一点儿小波动就要在枕边告诉他亲爱的公斯当斯,希望她鼓励,让她说出相反的意见来指点他。如今他的难处,跟领班伙计,跟叔岳,跟老婆,都没法商量,压在心上的念头也就格外沉重。但他做人厚道,处处抱着牺牲精神,宁可自己受罪,不肯拿火把丢到老婆心中去,打算等危险过去以后再告诉她;也说不定他是没有胆子把这个惊心动魄的秘密说出来。但正因为他害怕老婆,倒反有了勇气。他每天早上到圣·洛克教堂去望读唱弥撒,把心里的话向上帝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