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原是向他建议,让他大大地发一笔财,听到他提出了“奉公守法”
四个字,倒让陈六倒吸了口凉气,未免在中央来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的马脚。幸而他后来有句转语,买金子的事还是要做,大概这个建议,还没有落空,便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替国家多增加一些收入有什么不好呢?现在北平市上,敌伪抛出来的金子真是不少,要买还绝对是个机会。”
金子原架了腿在沙发上,抽着纸烟,不住地发出微笑。那位白衣女侍,就将一只乌漆托盘,送着东西来了。托盘里是一壶咖啡,两套杯碟,一只细搪瓷罐子,一盂牛乳。她将这些东西都放在茶桌上,用咖啡壶向杯子里冲着咖啡。然后将一个白铜夹子,夹着糖块,向金子原面前的杯子里放下糖块去。她露出雪白的牙齿,向客人笑嘻嘻地问道:“您要多一点儿糖吗?”金子原听她说话,国语非常勉强。再看她脸上的粉,擦得非常的厚。弯眉毛,杏核儿眼,面部轮廓,上圆下尖,很有点像日本女人典型。他想起来了,这是日本下女。日本下女伺候人,这是世界上有名的,陈六真会舒服。想时,就含了微笑,只管向那下女睁了大眼望着,笑道:“她大概不是中国人吧?”那下女向他先笑了一笑。陈六道:“她是日本人,叫杏子。在我家已经工作多年了。当然,将来遣送日俘回国的时候,她还是要回去的。”这时杏子已向金子原杯子里加完了糖,这就提起牛乳壶来,向他笑道:“加点牛乳吗,专员先生?”金子原笑道:“你的中国话说得很不错。到中国来了多少年了?”她加完了牛乳,站起来向金专员一鞠躬,笑道:“来了七八年了。”金子原道:“你多大年纪?”她笑道:“二十二岁。”金子原道:“那么,你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到中国来了。你对于日本这回无条件投降,做何感想?”她立刻把笑容收起来,垂了眼皮道:“那是事实。中国人很宽大,我们非常感激。”金子原笑道:,“我这叫白问。日本人答复中国人的话,向来都是这个样子的。”杏子听了这话,她又嘻嘻地笑了,笑时,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