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先生说,这里的饭实在是太难吃,比食堂还要难吃十倍。那时先生已经几乎吃不下东西,越来越虚弱。有一天,先生打来电话说:“少勇,看来我们得抓紧了,今天美国的专家网上会诊,认为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任何治疗方案了。”
不久后,先生转到首钢医院疗养,不再化疗。
先生躺在病床上,在病痛的折磨下依然写诗,写了很多首。除了创作新诗,他还把此生写的所有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先生有时打电话来,特别兴奋,一连复述两三首新诗给我,让我录进电脑。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声音都充满激情,根本不像一个患病的老人。有时先生打电话来,只是为了修改某首诗里的某个词。他说:“这样一改,感觉更通透一点,你觉得呢?”先生身边并没有他的诗集,能把自己的作品记得如此清晰,简直不可思议。
诗一直陪伴着先生,也陪他度过了生命里最后的时光,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痛苦。
先生最后的诗里有这样的句子:“我细胞一样生殖着的墓群/埋不下死亡。”“自挽?完成的孤独/无形,无影,大寂寥中无音。”大空恒寂寥,唯有寂寥才是恒久不变的吧,先生的语言和生命来到了最后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