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仓促鲁莽的狂热兴奋过后的这两周时间里,西塞罗变得越来越疲惫不堪、越来越疑虑重重。除了他本人,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关心共和国的重新创建,那种对国家民族的情感早已消失殆尽,追求独立自由的思想意识也已经完全烟消云散。最后,终日面对这种暗无天日的骚乱暴动,那种厌恶感不断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再也无法热衷于这样一种假象,因为大家对自己的言辞完全置之不理。面对自己的失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进行协调平衡的调解员角色已经完全玩完了。如果要去拯救自己的祖国,使其免遭一触即发内战的威胁,那么他自己要么是太过懦弱无能,要么是太过胆小怕事,因此他把祖国托付给命运,让其听天由命。于是他在4月初的时候离开了罗马,并且回到了自己坐落于那不勒斯海湾附近普托里的一幢孤零零的郊外别墅里,回归到自己的书籍之中。
这是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第二次从外面的世界逃避到自己孤独寂寞的世界之中。此时此刻,他才最终意识到,自己作为一名学者、作为一名人文主义者、作为法律的一名守护者,从一开始就错误地踏入了这个领域,在那里,权力被看作是法律,并且更进一步促进了毫无廉耻之心的肆无忌惮,而并非增进了聪明才智与宽容和解。他不得不震惊地认识到,在这个骄纵脆弱的时代里,他对自己祖国所梦寐以求的那个理想完美的共和国,以及古罗马那些高尚品德的复活,全都再也无法实现。但是因为在这个难以驾驭的现实物质世界里,他无法亲自完成这项拯救行动,所以他至少想为更加贤明智慧的后世拯救自己的梦想。一个60年人生的辛勤劳作和见识领悟,完全不应该毫无用场地全盘抛弃吧。因而,这位备遭羞辱的人物于是回想起自己原本就具备的能力。在那些孤单寂寞的日子里,他撰写了自己的最后一部,同时也是他最伟大的著作《论义务》——这本有关独立自主、品德优良者在面对自己,以及在面对国家的时候应尽责任义务的教义,作为遗赠给下面几代人的遗愿。这是他的政治学、他的道德伦理学圣经,这是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在公元前44年的那个秋天,同时也在他自己生命里的秋天,在普托里写下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