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时走得太急了,走进前屋时我几乎和你的仆人约翰撞个满怀。他像是躲避什么似的赶快跳到一边,一把拉开通向走廊的门,做出请我出去的手势。就在这一秒钟,你听见了吗?就在我面向他、噙着眼泪望着这位面容苍老的老人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就在这一秒钟,你听见了吗?就在这一瞬间这位老人认出了我,可他从我搬离这里后就再没有见过我呢。因为他还能记起我,我恨不得立刻跪倒在他的面前,亲吻他的双手。但我没有,我只是把你用来羞辱我的钞票匆忙地从暖手筒里掏出来,塞进他的手里。他颤抖着,用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望向我——他在这一秒钟里对我的了解比你一辈子对我的了解还多。所有的人都顺从我、宠爱我,他们每个人对我都那么好——只有你,只有你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只有你,只有你一次也没有认出我!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我们的孩子。如今在这世界上,我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爱了,除了你。可是你是我的什么人呢?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你从我身边走过,犹如从一条河边走过,你碰到我的身体犹如碰到一块石头一般,你总是走啊,走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啊,却叫我永远等着。我一度以为把你抓住了,在我们的孩子身上抓住了你,抓住你这个飘忽不定的人儿。可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和你一样残忍,一夜之间就撇开我独自走了,一去永不复回。我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地孤苦无依,我一无所有,你身上的东西我一无所有——再也没有孩子了,没有一句话,没有一行字,没有一丝回忆,要是有人在你面前提到我的名字,你也会像陌生人似的充耳不闻。既然我对你来说生死并无区别,那么我又何必如此痛苦地活着,既然你已离我而去,我为何不远远走开?